时间:2020-02-08 10:49:30 | 来源:草料作文网

是在四五岁的时候吧。

那个时候,我经常生病。大病没有小病不断,一病就很要拖很久,好像生病,就是我小时侯很重要的陪伴。

我妈常絮叨着我那时体弱多病的事,说我常咳嗽,说我不爱喝药,说我病了却格外听话……这些回忆细碎而遥远,我听着倒是没什么太深的印象,只记得蜂蜜裹核桃的甜味儿。

那时,一听见我咳嗽,我妈就会去拿一个汤勺,倒入一勺陈蜂蜜,再把核桃碾碎,一点一点放到勺里,一个一个地翻滚,滚得均匀而有光泽,等它们的身躯都沾满了金黄的蜂蜜,拿出来拉丝的时候,我就可以吃了。

吃一勺要等半个多小时。我咳嗽着,守在我妈旁边,看她慢慢地、小心地侍弄,像是做一项伟大而精细的工程。

每次,她喂我吃的时侯,我都会问我妈:

“你吃不吃?”

“你吃。”她笑笑说。

“吃完了就不咳嗽了。”

我于是放心地咬下去,脆甜,核桃香加上蜂蜜的甜,在我舌尖上绽放成一朵香甜的花。咽下去,那种香甜与暖意从喉咙一下子弥散到了全身。

一吃完,好像真是不咳嗽了,好像喉咙的痒一下子就被它们制服了。我妈每次弄给我吃的时候,她总是一口也不尝,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吃完。眼里流淌的,仿佛也是柔柔的蜜意。

我觉得那是我吃过最甜的东西,是任何东西都代替不了的甜,它带着核桃的淡淡清香,和着土蜂蜜的浓浓蜜味,还掺着母爱的馨香,丝丝缕缕地在我心头萦绕。

那是很遥远的记忆了。

后来,我妈忙的时候一个月在家不到十天。每个星期,我回去都看不到她的影子,感冒了连药都得自己买,更别说那份甜甜的裹核桃了。

一天夜里,我咳嗽得睡不着觉,感觉肺都要咳出来了。当时就特别想吃裏核桃。吃了就不咳嗽了吧,吃了我妈就能多陪陪我了吧?

我试着给我妈打了个话。

“喂,你还没睡呢?”我妈问我。

“妈——”接着就是一阵该死的咳嗽。

“感冒了啊,买药了吗?现在怎么样啊?记得按时喝药啊,平时让你多穿点,晚上睡觉盖好被子,你就是不听……

电话那头,我妈的焦灼全沿着电话线爬进我耳朵。

我咳得嗓子疼,说不出话来,只好听着。

她又问:

“什么时候的事啊,我上回回来还没呢。”

我喉头一哽,想说你上回回来都是几个星期前的事了?但这话我没说,我吞了吞唾液,努力压制住想咳嗽的欲望,问她:

“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两天吧,忙完了这阵儿再回来。”

她总是以同样的借口搪塞我的问题。我把手机放下,嘴里像是含了一块黄连,嗓子里是苦的,眼泪也是苦的——我只是想吃个裹核桃啊。

迷迷糊糊睡着后,咳醒了一回,好像听见隐隐的开门声。但转念一想,兴许是听错了。

再次让我醒来的,是一只温热的手,它小心翼翼地触了触我的额头。这手,虽布满了茧子和小口子,却让我感到它比春风还温暖,舒适。

这是我妈的手。

原来,她快天亮的时候赶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那份甜甜的裹核桃。

她慢慢地将每一个核桃碎都沾上蜂蜜,慢慢地翻滚它们,直到每一个核桃碎片上都沾满了蜂蜜的焦甜香气后,再递给我,像从前一样。

核桃很烫,很甜,很暖。不仅浸入了我每一个味蕾每一个毛孔,也浸入了我的心底。

我仍问她:

“你吃吗?”

她依旧笑笑,静静地看着我,说:

“我不吃,你快吃吧,吃完了就不咳嗽了。”

同样的话,同样的眼神,同样的裹核桃,不一样的甜。

现在,换我一两个月回家一次了,不知道我思念的这一份甜有没有变,是不是还像从前的每一口,带着核桃的淡淡清香,裹着土蜂蜜的浓浓蜜味。

当然,还有我妈独有的那一份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