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屋·那凳·那人

“这鬼天气越来越冷，都快冻死宝宝喽。”我一边搓手，一边往手上哈气。

“哎哟——”低头一瞅，脚下的一块小石头硌住了脚心，我气不打一处来，脚尖对准小石头，猛地一下踢得老远老远。

我胳肢窝夹着几本书向学校走去。走着走着，发现距离我正前方不远处斜躺着一个塑料瓶子。我加快步伐，走近瓶子跟前，趁着刚才的猛劲准备和瓶子来个“旋风三下踢”，一阵急促的沙哑声传进我的耳朵里。

“哎，思雨，别踢！”我抬头向前一瞅，发现学校斜对面的一间小屋旁站着一位头上围一条古铜色的旧纱巾，年龄约莫七旬的老人，面带笑容朝我摆手。哦，是常奶奶。

我和常奶奶认识一年有余，她累的时候经常一个人坐在门前的一条小木凳上看街上来往的人群和车辆。她的小木凳特别打眼，上面刷的酒红色的油漆像牛皮癣似的一小块一小块脱落得不成样子。每当我提前上学路过她那间小屋，只要见她在门口，我都会停留片刻和她唠唠嗑。平时，我在校内或者路边捡到的瓶子都会用袋子装起来，积攒多了就送给常奶奶卖，她是靠捡破烂支撑生活的。

“好哩，常奶奶！”我一边回应常奶奶，弯腰捡瓶子，一边摇头自责道，“唉，忘了忘了，常奶奶要瓶子呢。”

我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常奶奶跟前，把瓶子递给她，笑着忙说，“常奶奶我走了，马上要迟到了，有空再和您说话。”

“好，那你赶紧上学去吧，别迟到喽。”常奶奶催促道。

我边往学校走去，边不时回头斜常奶奶几眼，她穿的黑色棉袄外套下摆被扎脸的冬风掀来掀去，寒风中的常奶奶愈发矮小瘦弱。

一次，我路过常奶奶的那间小屋，见她没在门口，门半掩着，便不由自主地走近门口，朝小屋里瞅一眼，正巧常奶奶从她的小屋里走出来。她看见我，笑笑，喊我一声，“思雨。”常奶奶右手拄一根齐腰长竹竿做的拐棍儿，左手拿几本书。“前天，我在街上捡破烂碰到一个摆摊卖书哩，我让他帮我挑几本你恁大年龄读哩书。给，奶奶送给你，好好念，我也看不懂，不识一个瞎字。”常奶奶用手背摸拉一下盯在嘴角的饭粒，叹了口气。

“常奶奶，你看，我咋能要您给我买的书呀？”我推了下常奶奶的手说。

“你……是不是嫌弃……”常奶奶眉头突然紧锁，干瘪的嘴唇连续翕动几下，我看她有些不高兴，犹豫再三，接受了她送给我的五本课外书。

很快，又轮到学校过大休，我写完家庭作业，给母亲打声招呼，溜到常奶奶家和她聊起天来。不经意间，我首次聊到她家的儿女，常奶奶笑着告诉我说：“我哩孩子常年在外打工……我不怪他们，因为他们在外也不容易……”

进入腊月，年一天逼近一天，天气一天冷过一天。寒假里，我连续几天去找常奶奶聊天，再没见到她的门敞开，只有门外那条已经褪了色的小木凳，在我眼里依旧那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