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

远方染上一抹淡黄，又带着点红，太阳也略有些垂落的姿势，周身是澄红的光晕。

长途大巴车上一贯是杂乱的，形形色色的人拥坐着，空气里飘着不知何物发出的臭气，与汽油的味道混在一起，刺得我脑仁一突一突地疼。只好戴上耳机，打算隔绝外界干扰，看会儿书，我却终是抵挡不住困意，不久便沉沉睡去了。

再醒来时，天色已比方才暗了许多，远方是带点灰的，而那围着太阳的晚霞，却闪着紫红色的光芒，十分明亮。车上的人也大多睡了，除了汽车的轰鸣声，再不闻其它声响，我百无聊赖地坐着，天色太暗看不了书，索性将视线转向窗外的风景。倏然，我察觉到一道视线，似乎正紧盯着我这边。

那是一双小女孩的眼睛。

其实早从她的外表来看，是不易辩别其性别的。尖尖的下巴，有些歪，看看极不自然，小小的嘴巴微微张开，手指正无意识地放在里面吮吸着。她的鼻子小得仿佛只剩下一个点，整张脸隐没在黑暗中。只有玻璃窗外透进来的几缕微弱的亮光，分出一点洒在她身上，整个人显得干瘪、无力。不过，纵然如此，我仍然敏锐地感觉到了她身上那独属于女孩的气质。

不过，这些，都并非我对她的第一印象。

我第一眼看向她时，便被她的那双眼睛吸吸住了。那是一双很大的眼睛，不过也许只是因为她的脸实在太小，总之那双眼睛显得很突兀，又或是特别。她的目光并非看向我，而是紧锁着我手中的书，眼睛半天才眨一次，仿佛不舍错过哪怕半刻的时间。乌黑的瞳仁在黑暗中仿佛猫的眼睛一样，有两点明亮的光。神情却未因视线的固定而木然。我真切感觉到的，是那份热切。画面好像被按了慢放的镜头，我们默坐着，互望着。倏然间，我们的视撞在了一起，她有些慌乱地快速眨了两下眼睛，重又端坐，眼睛呆呆地看向前方，全然不复方才的神采奕奕。

我坐在那里，却久久不能回神。我不知道她是谁，更不了解她的家庭，也不知她来自何方，又去往何处，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而错失了像其它孩子那样获得知识的机会。但我相信，她的心中仍是满溢着渴望的——因为她看向那本书时的神情，恍若一个精灵，带着希望与热切，在黑暗中挣扎着，企图摆脱世俗的桎梏，向着充满光明的未来奔跑、咆哮。

一个尚且年幼的孩子，一本躺在我膝上的书，还有一个百无聊赖的我，窗外似乎还透着一束光——我想那应是梦开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