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香橙

吃过很多的香橙——埃及的蜜糖橙、南非的彩虹橙、新奇士脐橙……个个都唇齿留香，令人难忘。但母亲给我的三个香橙，那甜美，一直在记忆的夜晚溢出来，让思念的缝隙充满橙香。

小时候，我们一直都垂涎小村街尾的那一树香橙，但多次谋划未果。一次，恰逢赶集，白日里只剩下我们一群小孩在家玩耍。一抬头，一树的香橙，在阳光下仿佛眨着调皮的眼睛，咕噜咕噜说着，来摘我们呀，来摘我们呀。香橙挑战的神气，令我们小伙伴顽皮的劲都涌上心头，大家拿来竹杠，噼里啪啦在树间一顿捣乱，一树香橙有的跌落尘埃，有的鼻青脸肿，有的唉声叹气。大伙拍着手，唱着歌，吃着香橙，玩得忘乎所以。却被树的主人赶集回来抓个正着。

母亲听说了这件事，匆匆赶来收场。她向树的主人低声下气地赔礼道歉，并补偿了损失。然后母亲沉着脸牵着我的小手沿着青石小径往家里走去。我的心一直怦怦跳着，害怕像一条毒蛇紧跟着我。回到家，母亲令我跪下，并用竹条子抽打着我的屁股，还边哭边说，叫你不学好，当小偷！打完，她给我打烂的屁股搽上药水，心疼地抚摸着。我知道，她不当着别人的面骂我打我，是维护我小小的自尊。晚上，母亲又来到我的房间，递给我一个香橙。但我故意不理她，把身子转过去。母亲剥开橙子，扳转我的身子，给我一瓣一瓣喂吃。我的泪簌簌地落下来。母亲说，想吃香橙，妈给你买，但你不能去当小偷啊，做人要光明磊落。我似懂非懂点点头。

后来，随着父亲工作的调动，我们离开了小村，住到了城里。一次周末，去中坡山公园游玩，母亲提着一袋零食，给我当后勤部部长。我知道，里面一定有我喜欢的香橙。我们爬到山顶，驰目远骋，山峦如聚，公路如龙，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我边欣赏美景边摊开零食吃着。突然一个小孩哭着闹着，打断了我的心旷神怡，我狠狠瞧过去，与哭闹的小孩的眼光恰好相撞。小孩指着我的零食，大声对着旁边的女人嚷道：“妈妈，我要吃橙子！”我看了一下我的零食摊，只有一个香橙了，我才不愿意让别人分享我的零食。我准备转到离小孩远一点的地方。但我的母亲却喊住了我，拿起我唯一的香橙，塞到我的手里说，给那个小孩拿过去。回去的路上，母亲对我说，人，要懂得分享，分享也是一种快乐。我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到了高一，有一段时间，我的成绩一落千丈，从尖子班掉到了平行班。我也找不到原因，我有一种自暴自弃的想法，我实在无法忍受别人异样的目光，我的情绪就像纷纷落下的树叶，随风飘零。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我的世界开始变得乱七八九糟。母亲及时察觉到了我的思想的变化，她小心翼翼地陪着我，生怕说错什么话。

一天晚上，她轻轻推开我的书房门，蹑手蹑脚走到我的身后。我故意装着没看到她，随意在草稿纸上奋笔疾书。只听到母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说道：“我来给你剥一个香橙吧。”灯光下，母亲有点单瘦憔悴，目光里系着不安和牵挂。她三下五除二就剥好了香橙，然后放到我的书桌上，抓起我的一只手，“闺女，你看……”母亲说着，我抬头看去，母亲居然把香橙皮变成了一朵精妙绝伦的花。香橙皮我们一般都把它丢掉了吧，但是这看起来没有用的东西，也可以让它成为一种美丽的风景。人生有时也是如此。母亲安慰我说道。我再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母亲用她无微不至的呵护温暖着我的青葱岁月。三个香橙，虽然普通，但是让我的天地变得更宽，我懂得了做人要光明磊落，要与人分享，要把每一个日子绽放成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