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歌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谈笑风生间，不觉已走过万山红遍、漫江碧透。踏遍青山，有一个地方，响彻着亘古的歌谣，久久停驻在我的心田，成为一朵莲。偶然想起，不觉大笑三声——几分洒脱、几分归真。

七月的云南，天气转凉。

在喀斯特地貌群——石林里，我有幸亲聆彝族民歌。

六个彝家人，三男三女，他们并不年轻。“阿诗玛”背着装满野花的箩筐，身着红色绣花布衣，头戴高挺的雕镂银冠；“阿黑哥”拿着富有特色的拨弦乐器、手鼓、葫芦丝，穿着靛蓝色上衣，戴着向上翻起的方顶帽子。周匝静极了，只是能感受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的震颤，人群中开始有些骚动。静寂沉淀着、酝酿着，终于，一个矮而干瘦的“阿黑哥”的喉咙不经意地吐出一段低低的长调，声音一起，歌咏者立即失去了年龄，几百年山中的厚道与朴实顷刻弥漫四周。三弦琴和葫芦丝的旋律攀着那段悠长小调的余声渐渐升高，沉闷的鼓声窃窃私语。“阿诗玛”伴着音乐轻声哼唱的声音逐渐响起，她们的嗓音是那样灵动，那样自然，不加雕琢。渐渐地，乐器音调抬高，鼓点变得急促，如暴雨前的轰鸣雷声、凌厉闪电！气氛到达了沸点，彝族人民欢腾起来了，他们张扬而响亮的歌声如山洪般席卷大地，淹没了人群，淹没了时间，云贵高原仿佛历经了一场远山丛林的夜风豪雨，追溯回一切生命的起点。歌声不停，他们跳起舞来，绣花鞋里的小脚踢踏着，银光闪闪的方形帽檐颠簸着，三弦琴上的穗子摇动着。他们不知疲倦地唱跳着，曲子终了时，不加一丝拖沓，戛然而止，而我却还没从乐曲中走出，仿佛是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用彝族语言演绎的民歌，我一句也没有听懂，却同样得到了石破天惊似的心灵的震撼。

这是属于云南的朝圣，这种洗净铅华的艺术表演形式，无不展现出彝族儿女对生活的热爱，对土地的崇敬。明代陆时雍在《诗镜总论》中说：“凡情无奇而自佳者，景不丽而自妙者，韵使之然也。”诗词如此，何况是音乐。云南山歌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婉转的曲调，但它却饱含了一种纯洁而高尚的神韵，便尽得风流。春秋时期老子有言：“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圣人去甚、去奢、去泰。”，这便说明简朴自然的重要性，而如今被我们引以为傲的音乐，尽是人力，尽是文字，尽是雕琢，尽是理念……

何为进步，何为文化？

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

云南如诗，思无邪。这片氤氲着天籁般韵律的土地，俨然成为开在我心田一隅的莲花。

看取莲花净，方知不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