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白发

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母亲的双鬓竟也有了几缕白发。

那年仲春，妈妈失去了母亲，精神有些萎靡，动辄情不自禁偷偷抹泪，她从此就成了母亲。

安顿了姥姥的后事，母亲同我走在黄昏时的小路上，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母亲停下脚步驻足在姥姥种下的桃树下停留了许久，我抬眼望着母亲，晚风吹起了她的碎发，我隐约看到了母亲的几缕白发，母亲紧紧地攥着我的手，簌簌地流下了眼泪。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哭，我有些被吓到了，因为她在我跟前从来都是那样的强势。

回了家，母亲说要给我做面条吃，我也不拦着。想让她顺心些，借着厨房的光，我再次真切的看到了那几缕岁月留下的痕迹。

母亲用力地揉着面团，几日的辛劳有些让她心力交瘁，面部有些浮肿。她费力地踮起脚尖摇晃着打开顶柜，小心翼翼地拿出调料瓶，一会儿面条就做好了，母亲慢慢端下已经盛好的饭，双指在碗底不停地倒换着，将碗放在窗口吹凉。锅中还煮着的菜快要溢出来了，又急忙跑去掀开锅盖，一边吹着气一边添水，还不时拍打着后背，紧紧的邹着眉头也已经表达出了她的痛。

我知道母亲的颈椎不好，有时疼得无法入眠，平时家中的杂务活都是母亲干的。我赶忙上前帮她拍打她的后背，母亲赶忙说：“不要紧，这都是老病！”她身上那件姥姥生前亲手织的米褐色毛衣将这几缕白发衬的格外显眼，失去母亲的母亲，她的头发都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那几丝白发看起来灰突突的，显得母亲更加苍老，我上前帮她把白发勾在耳朵后。她突然抱着我，抚着我的背轻轻地开始哭泣。

回到房间，我独自面对着镜中的自己，突然觉得有些哽咽，我也想姥姥，我也心疼母亲，我记得小时候睡觉最爱抓着她的头发，否则睡不着觉，如今她的头发却已经开始花白，我开始哭泣。很多人说父母就是子女与死神之间隔着一堵墙。母亲失去了长期为她遮风挡雨的那堵墙，她从此就要挡在我的面前，更加操劳了。那时那刻，我忘却了她的严厉，忘却了她对我的严格，我对自己说：“从今天起我要成为母亲的太阳，我要让她感到温暖。”

我透过厨房的缝隙看见，那个裹着油渍斑斑的围裙，穿着米褐色高领毛衣的母亲更清晰了，双鬓的白发也一览无余。于是轻轻地推开了门，我要给她一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