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和他的菜园

这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头发梳得十分认真，没有一丝凌乱。可那一根根银丝一般的白发还是在黑发中清晰可见，年轻时乌黑的头发已有如严冬初雪落地，像秋日的第一道霜。根根银发，半遮半掩，若隐若现。脸上条条皱文，好像一波三折的往事。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悄悄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打我记事起，爷爷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广州，他的印象也在我心中挥之不去。他很爱笑，但在这笑容中，我似乎看到了意思惆怅，对不能回乡的惆怅，和对他辛苦经营的菜地的思念。

如今，每当回老家我看见我家废弃的菜园，不由得想到，这不只是一片地，也是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勤劳的果实。

透过窗外阳光的缝隙，无意识地将目光送到远处的田野，我的思绪立即被牵引到爷爷红红绿绿的菜园里。

在我最初的记忆里，爷爷奶奶家门前是一块占地很大的菜园。园子里似乎什么都有——阶梯下昂着脑袋的朝天椒，嫩绿水润的小青菜，长得弯下腰的韭菜，逐渐变为金黄色的毛豆，远处还有一块茂密的玉米地，篱笆的转角处则是一棵梨树和一棵杏树，似乎是爷爷特意给这块菜园安排的两名卫兵。菜园里常常躲着几只悠然乘凉的猫。幼时的我常常以在园中玩耍为乐，难免会踩坏几棵青菜，折断几棵韭菜，每每这时，爷爷总皱起眉头扬起手像是要打我的样子，我总是见势不妙撒腿就跑，而此刻的奶奶却俯下身子轻轻地抚摸受伤的蔬菜们，像是心疼自己的孩子一般。

那年暑假回家，爷爷拉着我的手说：“今年暑假你可以吃到爷爷种的南瓜咯！走，爷爷带你看看去！”我们走过一条幽禁的小路，才发现这儿别有洞天：原来爷爷沿着小路边种了一片的植物，长长的围墙上爬满了碧绿的扁豆和丝瓜藤蔓，紫红色的扁豆角和淡绿色的丝瓜竞相媲美，那些我熟悉的蔬菜也一一映入我的眼帘。

第二天清晨，刚起床的我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便下意识地跑到那面围墙边，便看到了这两位弯着腰的老人正背朝着我。爷爷的身边放着一只竹编的篮子，他正将杂草一棵棵拔掉丢进篮子里。爷爷则小心翼翼地挑拣着青菜叶片间的毛毛虫，整个过程像是一部快拍慢放的电影，举手投足间像是在怀念古老的农耕生活，而那轻柔的动作是对那些植物们细致入微的关怀。感觉到我的到来，爷爷转过头，对我笑了，好温馨。

两年后，因为要建房子，菜园的一大半都被推平了，爷爷奶奶像是失去了生活的重心，不知道该干什么了，整天都是无精打采的。可是过了些日子，他们却又在另一个不知名的角落里开辟出一小块菜地来，虽然面积大大地打了折扣，可是爷爷终是有了一种安慰，看来，他们是离不开菜园的呀！

后来，爷爷身体出现了一些疾病，不能像从前那样劳作了，我学业也渐渐加重，爷爷便很少回老家了，他的菜地，也不知如何了。

有一天，我去阳台晒太阳，猛地瞥见阳台角落里的一团绿意，我笑了：爷爷终于耐不住寂寞，在花盆里栽了一丛绿油油的葱苗，它们齐刷刷地斜向阳光的方向。此时，在厨房里烧饭的爷爷对一旁打下手的爸爸说：“去菜园拔两棵葱来。”我正纳闷，见爷爷缓步走向阳台那盆葱苗时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丛绿色，也被老人定义为“菜园”！忽然就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泥土的气息。

刹那间，我明白了，那些红红绿绿之所以生机盎然，是爷爷对泥土的爱滋养的啊！

爷爷身体有所好转后，又回到老家，经营他那片菜园，也感受那个不可割舍的情感。

爷爷对土地一往情深，深深地影响了我。现在一有空，便回老家，回到菜园，拨草浇水。当菜园葱葱郁郁时，这里也有我的一份耕耘。

菜园里的爷爷，不也是这园子的一部分吗？

这不仅仅是以一片菜园，更是爷爷对故乡情感的依托。